伴随着鸡鸣犬吠，村民们陆陆续续开启了一天的忙碌劳作。
村东头，那间略显古朴的铁匠铺里，传来有节奏的“铛铛”打铁声。
打铁的是个精瘦的汉子，他***着上身，肌肉紧绷，正铆足了劲儿捶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粗铁，西溅的火星在他黝黑的皮肤上闪烁。
这时，铁匠铺内屋忽然传出一声惊呼：“醒了醒了！
那娃子醒了！”
汉子听闻，赶忙扔下手中的家伙，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。
一进里屋，就瞧见一个少年呆呆地坐在炕上，眼神空洞，仿佛失了魂一般。
旁边坐着的十一二岁的女娃正好奇地打量着少年，显然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生面孔有些好奇。
站在一旁的妇人赶忙凑近少年，轻声问候：“娃子，你感觉好点没？”
少年缓缓转过头，目光呆滞地看着妇人，却没有出声。
“小娃，你叫啥名儿，家在哪儿啊？”
汉子见少年不搭话，扯着他那破锣般的嗓子问道。
少年又将目光投向汉子，脑袋微微歪了歪，依旧沉默不语。
这时，女娃抬头看向汉子，脆生生地说道：“爹爹，他该不会是个哑巴吧？
瞧着痴傻痴傻的。”
少年的目光在女娃和汉子之间游移，嘴唇微微颤抖，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“嗬嗬”声，像是在极力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。
三人见状，纷纷不自觉地凑近，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只听到一声极为不标准的“爹爹”从少年口中传出。
三人瞬间愣住，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。
紧接着，少年又喊了一声“爹爹”，这一次，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。
三人面面相觑，眼中皆是疑惑与不解。
妇人把汉子拉到屋外，“咋个回事，那娃子怎么喊你爹啊？”
妇人质问道。
汉子也有一些摸不着头脑:“我咋个晓得，你该不会怀疑老子吧！”
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汉子道:“也是，你个雷公汉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能生出个细皮俏娃子的种！”
汉子被妇人这话气的身子一颤，刚想骂她两句却被妇人打断:“你说那娃子是不是失魂了？”
被妇人这么一说，汉子反应过来:“说不定是，肯是被吓傻了。”
“那这娃子怎么办，这痴傻模样丢出去，在这世道不得死路一条？”
妇人回头看向里屋说道。
“可这娃子咋办呢？
瞧他这痴傻的模样，要是扔出去，在如今这世道，那不是只有死路一条？”
妇人说着，回头望向里屋。
汉子听了这话，不禁犯起难来。
他向来觉得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，也不愿无端招惹是非。
可若是真把这么个痴傻的孩子扔到这人命如草芥的世道中，他的良心着实有些过意不去。
汉子心烦意乱，伸手从腰间掏出烟杆，正准备点火抽上。
“唉唉，你倒是说话呀！”
妇人见状，一把抢过汉子手中的烟杆，追问道。
汉子顿时来了火气，“噌”地站起身来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多个人就多张嘴吃饭，这事儿你自个儿琢磨去吧，想养你就自个儿养！”
话音刚落，汉子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不多时，院子里再次传来“铛铛”的打铁声，只是这声音较之前更为急促。
“这个死鬼！”
妇人低声唾骂了一句，转身走进里屋。
那名叫红妆的女娃仍在好奇地打量着少年，时不时试探着问一句“你是谁呀”之类的话。
见妇人进来，红妆赶忙问道：“娘，他是谁呀？
你都不跟我讲。”
妇人犹豫了一下，说道：“红妆啊，这是你远房表哥，是你爹的侄子，打小就脑子不太灵光，有些痴傻。”
红妆一听，眼睛瞪得老大，惊讶道：“表哥？
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爹有这么个侄子啊？
他怎么会到咱们家来呢？”
妇人干笑两声，说道：“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。
至于他为啥来咱家嘛……”妇人顿了顿，思索了一会儿才接着说：“他家里人在战乱中都死光了，实在没地儿去，这才来咱们家借住。
你也晓得，外面如今还在打仗呢。”
红妆听了，眉头微微一皱，面露怜悯之色：“这样啊，那他可真可怜。”
说着，红妆转头看向少年，少年也正呆呆地望着她，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：“可怜！”
红妆与妇人对视一眼，忍不住笑道：“真是个傻娃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