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云舒裹着萧珩的墨色披风倚在廊柱旁，看庭院里的海棠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肩头。
花瓣坠入血洼时泛起细密的气泡——是南疆特有的腐心蛊遇血沸腾的征兆。
"王爷不妨将人交给刑部。
"她故意提高声调，指尖在萧珩掌心划出"青鸾"二字。
前世首到秋狝围场惊变，她才知晓这些刺客脖颈处都纹着青色鸾鸟，更在萧珩战死后见过同样纹样的密函从御书房流出。
萧珩反手扣住她作乱的指尖，玄铁护腕的寒意沁入肌肤："王妃倒是懂得怜惜逆贼。
"突然扬声道："来人！
将刺客押入水牢，本王要亲自审问！
"暗卫统领凌风刚要动作，沈云舒突然提着裙摆走下石阶。
月色将累丝金凤步摇映得流光溢彩，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拔下金簪，猛地戳向刺客耳后三寸。
本该昏厥的刺客突然剧烈抽搐，七窍渗出黑血，空气中弥漫着腐肉般的恶臭。
"南疆腐心蛊，见血封喉。
"她将金簪在鲛绡帕上细细擦拭，"若用寻常水牢，怕是明日刑部只能收到三十具腐尸。
"染血的帕子被塞进萧珩前襟，"王爷现在可信，妾身比刑部更懂审讯之道？
"疾风掠过檐角铜铃，萧珩的剑比话音更快。
寒光闪过，刺客右臂衣袖碎裂，青色鸾鸟纹身在月光下栩栩如生。
沈云舒却盯着他腕间褪色的红绳——那是苏婉柔及笄礼上，自己亲手编的平安结，每颗相思子都浸过兰草汁。
"好个一箭双雕。
"萧珩突然揽住她的腰肢，温热气息拂过耳垂，"王妃猜猜，明日御史台会参你戕害人命，还是告我私设刑狱？
"沈云舒顺势倚在他怀中，广袖下的手却悄悄摸向藏在裙裾的匕首。
前世的今夜，正是这场刺杀让萧珩对她起了疑心，从此两人形同陌路。
但方才他护着她侧身时，左手分明提前按住了她后心要穴——这分明是玄甲军防备细作的擒拿手起势。
"王爷不妨再猜，"她将染血的帕子按在他心口，"此刻苏家别院西南角的梧桐树下，埋着什么东西？
"指尖在锦缎上勾画暗纹，正是前世苏婉柔毒发时袖口露出的鸾鸟绣样。
更鼓声穿透夜色，萧珩突然低笑出声。
他打横抱起故作镇定的新娘，在众目睽睽下踹开寝殿雕门："凌风，带人去挖梧桐树。
其他人退至垂花门外——本王要教王妃何为闺房之趣。
"沈云舒还未及反应，整个人己被抛在锦被之上。
萧珩扯开衣襟露出精壮胸膛，心口处狰狞的箭伤泛着青紫——这分明是腐心蛊入体的征兆，可前世这道伤该在三年后才出现。
"现在可以说了，"剑锋挑起她一缕青丝，"你究竟是谁？
"窗外惊雷炸响，春雨裹着海棠香漫进罗帐。
沈云舒抚上他心口伤疤，前世萧珩战死时的场景历历在目：苍梧关的雪地上，这道旧伤被北疆弯刀再次撕裂，涌出的血竟是诡异的墨绿色。
"妾身若是细作..."她突然咬破舌尖，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，"王爷十六岁征西时，在骆驼岭埋过半块虎符可对？
"萧珩瞳孔骤缩。
当年他为诱敌深入，将调兵虎符一分为二，此事唯先帝与副将知晓。
而那位副将的尸骨，此刻应埋在苍梧关外的乱葬岗，坟头草己丈余高。
暴雨倾盆而下，沈云舒趁他恍神摸向枕下。
那里本该藏着合卺酒，却触到冰凉玉牌——"如朕亲临"西字在闪电中森然可怖，背面蟠龙纹的龙睛处，嵌着颗她再熟悉不过的东珠。
前世萧珩棺椁入殓时，她亲手将这枚从御赐冠冕上拆下的东珠，放进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的右眼。
"圣上赐的免死金牌？
"她怔怔望着玉牌上蜿蜒的血丝，那是萧珩方才揽她时沾染的刺客毒血，"王爷当真舍得？
""现在它是你的了。
"萧珩将玉牌系在她颈间，指腹擦过锁骨时突然发力。
剧痛中，沈云舒瞥见他袖口银光——半枚鎏金铃铛的残片，正与她前世在苍梧关尸堆里拾到的信物严丝合缝。
惊雷照亮两人相贴的身影，她突然笑出泪来："王爷可曾听过涅槃蛊？
"地牢方向突然传来喧哗。
凌风浑身湿透跪在阶下："禀王爷，梧桐树下挖出的铁匣...装着先太后懿旨！
"呈上的明黄绢帛被雨水浸透，却仍能辨出"立储"二字后的朱砂御印——正是沈云舒前世在冷宫砖缝里见过的式样。
楚明岚的药杵声恰在此时穿透雨幕。
这位太医院最年轻的女医官立在垂花门外，素色襦裙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脚踝处青色刺青——与刺客纹身如出一辙的鸾鸟，只是尾羽多出三道金线。
"民女奉旨为王妃请脉。
"她抬手亮出赤金鱼符，发间木簪的九转回纹在电光中泛着幽蓝，"顺便提醒王爷，腐心蛊遇雷暴会钻入骨髓。
"沈云舒颈间玉牌突然发烫。
在萧珩转身的刹那，她看见楚明岚用唇语无声吐出两个字："药人。
"